新读文教 > 其他小说 > 西凤 > 长笛无人寄4

饱受生活压迫的人,终于拿起武器来保护自己,抵抗这昏聩的社会,确是些可惊可叹的英雄之辈。正笑着,怀中的小白玉笛却掉落出来,落在地上,声音清脆欲滴。於非玉座下那长着鹰钩鼻的总管眼尖,立刻拾了交予她手上。於非玉轻轻婆娑着白玉笛,抬头冷笑着看着倒吊着的慕廷年:“喂,你还是真是一头肥羊。”慕廷年看这个容貌清丽却不失霸气的女子,也笑了。不知为什么,那笑容让於非玉委实不舒服,脸也有些发烫。她不动声色的接着拂了拂额前一缕碎发,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暗有些疑6惑。“喂,你笑什么?”於非玉的声音有些清冷,她讨厌那个男人的笑。“我笑诸位这回可能要扑了个空,因为,我真不是什么肥羊。”慕廷年看着眼前这个微微有些脸红的女子,笑得更深了。於非玉被他看得越发的不舒服了,略扭过头,问道:“喂,看你这衣冠的质地做工,还有你这笛子,你敢说你不是富贵人家的?”“富贵人家么,的确是,不过我自小过的可不是那富贵公子哥该过的生活,家里的下人都敢欺辱我,你说我还能有银两?至于这笛子么,我说是在牢里一个道爷赠与我的,你信吗?”想起如同死去般过往,慕廷年自嘲的笑了笑。“喂,你觉得我会信吗?”於非玉翻了个白眼,怎么现在的有钱人都爱说自己没钱呢?什么世道啊……我打个劫,容易嘛我?……“我想,女侠定然是信我的吧,因为,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哪。”慕廷年饱含深意的笑了笑。於非玉的意思,他岂会不知?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你……”本来是想这小子穿的这般文雅,定是读过些书的,大抵应该明白自己语气中所含的反问之意,没想到却给了他一个可趁之机,於非玉感到有些气结。“女侠,在下的笛子何时归还?”慕廷年笑着问道。那笛子是墨小凉给他的,还嘱咐了并需寸步不离的带着,如今被这於非玉夺了去,想必也是不妙的。“你留在这儿三年,我就还给你。”话脱口而出,出口之后於非玉就反悔了,脸烫得更厉害了,在众人有些炙热的眼光中,无奈拂袖而去。於非玉不知道,因为有了眼前的这个人,她第一次像个女孩子般,羞涩了。之后,慕廷年便留在了重阳寨,开始他人生中最为难忘的一段旅程。三年的时间,可以很长,却也可以很短。转眼,三年已过,慕廷年在这重阳寨中教孩童识字,为农妇写春联,老人讲故事说书,很受欢迎,人人见到都会尊称一声“慕先生”。慕先生的风度也为他赢得了寨中少女的放心,然而成为他妻子的,却是三年前将他带进寨子里的女子——於非玉。成婚的那晚,於非玉将白玉笛子交还给这个将要陪伴她走完余生的男人,之后,慕廷年便一直留在了寨子中,成为了新一任重阳寨的寨主,而重阳寨,也将在不久之后因为他而威名天下。这是慕廷年来到寨子的第九个冬天,外面的风雪很大,一开门就能听到门外那“呼呼”的风声。在慕廷年接任寨主的六年里,重阳寨迅速崛起,在那些饱受压迫的民众支持下顺利的打劫了几个官府,成为了闲阳地区不可动摇的势力。由于重阳寨取代了闲阳官衙,在闲阳地区建立起一个不大的国**,百姓没有苛捐杂税的负担,日常秩序由重阳寨众负责,鸡犬相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算是一方乐土。重阳寨的一切都已安定,慕廷年也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事,完成自己经久以来的夙愿。派出去的探子今日要回来报告,慕廷年坐在大厅,闭目养神。这时,一双素手拂上他的额头,轻轻揉压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慕廷年愣了一下,随机露出舒心的笑容,这个霸气的女子终究做了自己的妻,把那一片重阳江山拱手给了他,自己却对镜贴起了花黄。或许她从来不知怎么去小鸟依人,但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陪伴着他度过了这六年的风雨。“喂,慕廷年,也不用一直想事情吧?你不知道你一想事情就会头疼吗?”於非玉有些抱怨的翻了一个白眼。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的才华,短短六年,他让重阳寨的威名远播万里。但,其实重阳寨是否壮大她一点都无所谓,她只在乎面前的这个人是否安康。她只是一个为人妇的女子,所求也只不过是夫君康健。“非玉,我无碍。最近探子回报,说是朝廷准备集结三十万大军来招降咱们重阳寨。呵,招降需要集结三十万大军?我看,招降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三十万大军才是正主!那狗皇帝,是铁了心要灭了咱们重阳寨啊。”慕廷年皱了皱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三十万大军,以目前重阳寨的实力,还难以抗衡,如果再给他几年就好了……“喂,慕廷年,这事情,你就算现在愁苦烦恼也终究是没有用的吧,还是再看看情况吧。这些年,咱们往那里送的银子,也不少了,他们拿了咱们那么多银子,总该做点什么吧?”想起那些每年源源不断送入帝都的银两,於非玉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也算大家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吧?为什么最终还是要便宜那些狗官!“小皇帝刚登基,总要做点什么给天下看看,杀鸡儆猴的,不然他哪来的威信?哪儿能让人信服?官场腐败他整顿不了,因为这陋习沉珂由来已久,况且他只有一个人,朝廷里没人会人支持他。至于那些旱涝蝗灾闹出来的饥荒,他也没辙,他国库里的粮早就被人搬空了,想救灾?那必须得有粮,哪儿有粮呢?官员家里,粮商仓库里,但这些,他都动不了,他只能盯着咱们这儿!他劳师动众的动用三十万大军来招降咱们,无非是惦记着咱们这儿的粮食。”慕廷年愁眉紧锁,他不是不愿用他重阳寨的粮去解救天下的饥荒,可是他救得来吗?若救了,他重阳寨没粮了,谁来救?恐怕朝廷早就大军压进了。小皇帝,他这是……不光惦记着重阳寨的粮啊……还惦记着他慕廷年的重阳寨呢!“真是的!什么狗皇帝!”於非玉有些气不过,却终究还是想不出什么词来痛骂这狗皇帝,暗自气了会也就换了话题:“喂,慕廷年,咱们这寨子这几年也壮大了不少,以前你总念着你弟弟小远,那时咱们寨子小,怕委屈了他,现在咱们寨子也算是像模像样了,寻人去把他接过来吧。”慕廷年笑了一下,抿了一口清茶,感叹道:“非玉,我派去打听的人,今儿个也快来了,不然我等在这儿就为了喝茶么?已经九年了,我终于可以再见到小远了,然后,我便可以像个哥哥那样,好好保护他。”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人确是慕廷年一直在等着的人。於非玉很默契的给来人沏了一杯茶,之后便和**出去了。“兄弟,你且先坐下,喝口茶再慢慢说。”慕廷年温和的笑了笑,这个**他等了很多年,却不会急于在这一时。那人囫囵吞枣的灌了清茶,便开始说他所了解到的情况:“慕先生,你想的没错,是那个女人做的,都是她做的。当年她们萧家惦记慕家的产业,心心念念的想把她嫁进慕府,可是没想到令堂占了先机,进了这慕府大门。之后她便买通令堂身边的侍女还有府中多人,在令堂日常饮食中下毒,久而久之令堂便因此离世。之后她便设计让令尊迎娶她过门,终于如愿入住慕府。之后就生了令弟慕廷远。之后令弟常常护着你,她也便没有机会

对你下手。令尊常年在外奔波劳碌,身体渐不如前,那日重阳家宴下

,却是因为前几日她侄子逼死了一个婢女,而她却又正想除掉你这颗眼中钉,便借此事欲加害于你。令弟那日之后便被一直囚禁,几日后才放出来,得知此事后,一直郁郁寡欢。自从你被带走之后,她便开始接手慕家的所有产业,一年之后,慕家的产业竟被萧家吃了个干净,这女人也当真是狠毒,最后连令尊也不放过,活活将他气死,然后带着令弟回萧家去了。”那人一口气讲了一大段话,顿时口渴,又立刻喝了几口,然后想了想,说道:“对了,令弟现在姓萧,叫萧廷远。”“已经变成……萧廷远了么……看来,慕家终是亡了呢。”慕廷年笑了笑,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内心里十分唏嘘,无论关于过去的记忆是如何,终究还是舍不下十几年的感情。“兄弟,这次麻烦你了,下去歇息几日吧。”慕廷年温和的笑笑,起身朝那人拱手作了个揖,道了声谢。“咱们重阳寨里都是自家兄弟,能帮慕先生做点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慕先生你太客气了。”那人也拱手作揖回礼,而后便退下了。房间里空落落的,只剩下慕廷年独自一人,愁眉紧锁。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小皇帝的三十万大军不容小觑。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些年自己往朝廷里送的银子,结交的官员,哪个能真正帮到自己的?如今小皇帝发兵重阳寨的越发强烈,“匹夫之怒,血溅五尺,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这话也不说说的,即便小皇帝刚刚登基,威信不足,但毕竟也是天子,那些个钻在钱眼里的鼠辈,在这个当口上,还能给自己这么点消息,并适当帮自己斡旋一下,拖延一下时间,已经算是够仁至义尽了。当然,他们也必须这么做,不然慕廷年手上握着的把柄能要了他们的命。或许,若他当年安安稳稳、本本分分的,重阳寨依旧只会是昔日劫富济贫的小山寨,虽名不见经传,但生活和乐,寨众安康。可是,自从於非玉手中接手重阳寨之后,慕廷年却近乎一意孤行的决定疯狂的壮大重阳寨,壮大到虽独居一隅却能安居于室,壮大到朝廷顾忌,壮大到树大招风。这些,慕廷年从一开始就明白,但却依旧这么做了,打着给一方百姓一片乐土的旗号,当然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到了,可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却是想给弟弟小远一个家,一个自己可以保护他的地方。出生在大户人家,并没有给他们的童年带来多少欢乐,反而是无尽的痛苦。所幸,有弟弟小远的庇护,他依旧长大了,却还是逃不过继母那份蛇蝎心肠的算计。牢狱之灾后重获新生,他本

望能再遇见弟弟小远,独自一人苟活便也安生。但这个当年规模不大不小的寨子,重新燃起了他的一切希望。这里是一方乐土,没有罪恶,没有争斗,只有和乐与安康。于是,他娶了於非玉,理所应当的坐上了重阳寨的第一把交椅,然后凭他所学,翻云覆雨,颠倒着这个腐败社会的污浊晦暗的乾坤,予百姓一方乐土,也给他和弟弟小远一个安逸的家。而如今,这个家的成员,还有他的妻子,於非玉。也许,他并不爱於非玉,他娶她是另有目的,他壮大重阳寨也是为一己之私,但无论怎样,他人都已幸福,而他也需要迎回那个他九年来一直牵挂着的人——他此生唯一的弟弟,慕廷远,或者说,是如今的那个,萧廷远。想到弟弟,慕廷年紧锁的愁眉换换舒展开来,微微露出笑容,心里也当杨过意思柔软,那是他心底牵挂了整整九年的人,也是他此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人。朝廷的三十万大军整装而出,想要到这地处偏远的重阳寨还需些许时日,而他却正好得空把他的弟弟小远接过来,兄弟团聚,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顿饭,待得三十万大军压境,再遣了人将非玉和小远送出重阳寨吧。慕廷年心里打定主意,便派了人去常怀接弟弟萧廷远。即使朝廷三十万大军的威胁渐渐逼近,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恐惧。然而,慕廷年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和弟弟小远的久别重逢,让他及他周围的一切都陷入到万劫不复之地。而重阳寨,也终是因他弟弟小远的到来而即将迎来那场无法避免的灭顶之灾。没过几日,便有一位自称姓萧的不速之客来到了这个即将风雨飘摇、腥风血雨的重阳寨,而这个人,正是慕廷年牵挂了整整九年并一直苦等着的人——他此生唯一的弟弟,慕廷远,或者说,是如今的那个,萧廷远。“哥,我来看你了。”慕廷年看着面前这个依旧洋溢满脸阳光微笑的弟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分离的太久了,牵挂的也太久了,多少次午夜梦回时辗转反侧,或是沉醉于那似真似假的梦境。然而,当梦一下子实现时,人们却往往还是觉得自己犹处于那个梦里。萧廷远的到来,让慕廷年着实开心了好一阵,连睡觉都是笑着的。在这个男人身边呆了整整九年,於非玉却从来都没见过自己枕边人那么舒心开怀的笑着,如孩童般纯净惬意,仿佛他整个

世界都被点亮了。那一刻,於非玉突然开始明白,原来自己从来不曾走入那个男人的心里,即使她是那么的爱着他,甚至把她的一切都给了他。於非玉有些失落,自己终是爱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把她的心交到了他的手上,却最终没能得到他的。或许他在乎她,可是,他却不爱她。他心底的那个人,从来就只有那么一个——那便是他此生唯一的弟弟。於非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抹去了眼角泛出的泪花。既然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却终究还是无法得到他的心,那么,便让她永远的刻在他心里吧。他的心,她带不走,那么,她便要永远留在他心里。於非玉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皓月当空,前几日的阴霾正渐渐退去,不远处的一片星海星光晦暗,这让她有些莫名的担忧。朝廷的三十万大军正在向重阳寨进发,这点她不是不知道,她可以走,可以逃,可以离开,可以不管,但她不愿也不能这么做。重阳寨让一部分人安乐,却也让更多的人觊觎惦记。这个寨子是她一手创建的,寨众都是对朝廷不满愤恨的义士,大家投在她的麾下,本想固守一方乐土,那可能去接受朝廷的招安呢?不接受,就只会是一个不得善终的结果。这几日,他沉浸在与二弟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寨中事务,早就疏忽了大半,要不是她殚精竭虑,他还能好好地和他的二弟把酒言欢?於非玉有些抱怨,良久,却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能因为二弟来了就不管寨众和百姓的死活,她不行!暗暗下定决心的於非玉终是写下了那封犹豫了很久却还没动笔的密信,之后滴上了红烛蜡封。也许因为这个决定,他会恨她,但那么多条人命,她不能见死不救,她做不到。之后的重阳寨虽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实际上,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人们依旧男耕女织,渔樵耕读,安居乐业着,只是渐渐发现,自家周围的邻居渐渐变少,再过几日,知晓了原因,自己便也跟着搬走了。这一切,都静悄悄的,似乎跟没有发生过似的。慕廷年重遇弟弟小远,甚是兴奋,跟他说着这些年来的遭遇经历,有唏嘘,有欢笑。萧廷远只是静静地含笑看着,偶尔抿一口清酒。“二弟,你知道吗,这重阳寨是我多年以来的心愿,大哥我一直想送你一片乐土,没有斗争,没有陷害,没有罪孽,所以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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